整理车票时,大把的上铺票令我稍稍安心,至少铁路总局认为,我算年轻人。
我已经不下十次思考自己奔二的现实。20+的人吐槽我:你才20,你怕什么?20-的人嫌弃我:老叔叔,老叔叔,你的胡子还没刮。“岁月催人老”无可非议,我并不遗憾自己度过的十九年零几个月,二十真正令我焦虑的是,100份自己中,有多少份可以向身边人袒露。
曾有那么一瞬,我是羡慕熊顿与徐婷的,她们不用历经中年与老年,沉舟病树,枯木无春,而是将自己的余生定格在最凄美的一刻。可这个念头很快被我否定:假如我和她们一样,则父母倾家荡产,身心憔悴。而我,又麻烦他们了,这个不孝子啊,不省心。
于是我从梦魇中惊醒,面对父亲“吃饭没”、“近来睡眠可好”的诸多疑问,给予完全肯定的回答。小时候娘亲对我说:“七夕节趴到黄瓜架子下,可以偷听牛郎织女的悄悄话,只有从没说谎的人才可以呢。”自那时起我立誓不能说谎,不料第二天就因自己便秘却告诉父亲没问题,撒了人生中第一次谎。原因种种已记不得,只是这个秘密保守至今无人知晓,我的读者们是第一批,也该是最后一批,我实在不知何种场景能再将它不尴尬的重叙出来。总之,自那次破戒后,我再没听过织女姐姐耳鬓厮磨的情话,那远在天边的鹊桥也从未现世,倒是家中这三两排黄瓜架子,一年一年,十年二十年,为无数青老黄瓜架起桥梁。“它们是真实的,总比鹊桥摸着舒服,不听悄悄话,我还有黄瓜吃。”七岁,我大概这样想道。
童话是假的、你们爱吃肉、那瓣橘子,其实并不酸。当我通晓各种“谎话”时,已经十岁了。再过十年,我可就二十了呀!
十九的闸门突然大开,欲泄我于外。那个让我偷听情话的母亲、骗我吃橘子的父亲已经老了。离家在外,报喜不报忧,这慌,是我还给你们的。儿行千里母担忧,如忧上加忧,不如事事尽喜。不麻烦,已是我能做到最好的地步。事实证明这种方法很奏效,因为唯二暴露的两件忧心事让她们担忧至今:一是我站在一个充斥精神病患者的科室内,说出一句不该说的话;二是向他们透露再次去那里的消息。其实父母和子女本就是一对矛盾的存在,细数这些年,我们都在互相欺骗,你说有愧于我,实则互相亏欠。不麻烦对方的最佳方案,就是编造谎言。我的身体由两半构成,一半积淀真实的自我,另一半加以修饰地展现这一半;一半给身边的人看,一半等到承受不住时,自己挥霍,或与陌生人分享。
我十分不赞同“有什么心事就说出来,说出来就会好受”的观点。很多伤口不能外露,一些人会直接嫌弃恶心,一些直视不久后开始烦躁,一些毫不留情的喷射盐水,至于那些能缝合伤口的人凤毛麟角,四分之一的概率,保不齐在试完前四分之三后,伤口已经大片溃烂。
Comments NOTHING